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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牙

毒牙

毒牙

没有想到,与杨蓝心的“五月见”之中,间距的时间会这么长。

“五月再见,很守信用啊,又没有指定年份。”

再见时,她依然使用这般强词夺理的诡辩来为自己开脱。

“在与默认状况不相符的时候应该额外说明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吧。”我则据理反驳。

“嘛,嘛。”她笑着试图蒙混过关,“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啦。”

杨蓝别过视线,一边用吸管搅动着饮料里的果粒,正如她之前的习惯一样,除了外表形象之外,杨蓝心在这一年多中似乎毫无长进。

也可能是有变化罢,反正我看不出来。

总体而言,这场与杨蓝心迟到一年的再会,并不是什么愉快的遭遇。

“讲个故事吧。”

杨蓝心这样起头的时候,预示未来的雾气,就凝结出了微妙的形状。

“不会很长的,”她这样表示,但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啊,作为开场白的话,好像确实会让人烦闷。”

我不置可否,瞟了一眼玻璃墙外为所欲为的烈日,避暑的同时,一点烦闷的话题不成问题。而且,眼前若无其事,却像是被彷徨的虚影包裹的杨蓝心,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讲个故事吧,”杨蓝心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坚硬的眼神像在努力地撬开某个被灰尘包裹的盒子,“有个人叫杨勇,是个非常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心血来潮……不停制造麻烦的……”

她轻皱眉头,一词一顿,一副要从文明用语的范围中找出所有贬义词的架势。

“你知道这个人吗?”她突然发问。

“没听说过。”我诚实地反馈意见。

“那记住这是一个混账就好了,”杨蓝心不可反驳地下了定义,“还有一个叫兰淑芬的…”

“请稍等,”我打断了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是我妈,”杨蓝心没继续话题,“花痴,愚蠢,爱做白日梦,丢在外面一天都活不了的……总之是个跟杨勇差不多的人渣,对,人渣。”

她吸了一大口饮料,杯壁上液体的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看样子杨蓝心对这个新找到的词语十分满意。

“这两个家伙,物以类聚,天造地设的一对渣滓搞在一块,鬼知道他们是什么考虑,但是反正两个人都是不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的主。”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杨蓝心口中听到,在她身后的人们的故事,虽然在旁人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说是亲密也不为过,但与尚未懂得保持距离时就开始来往的白不同,对连同班同学都不是,仅仅是“常碰面的朋友”的我们而言,人际间的壁垒到底还是一面清清楚楚的,不可侵犯之墙。

“这两个人,稀里糊涂地结过婚,赶急赶忙地生孩子,”杨蓝心不在意刚才的停顿,她不在意我的想法,或者是没有在意的余裕,讲述故事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个难度巨大的工程,她在斟酌语句,像是想努力找到最好的表达方式,但这种努力显而易见地引起了条理混乱,“啊,说不定就是因为搞出人命才结的婚。”

她的笑容没有表现出新发现的喜悦,反而扭曲着,轻蔑地,像是在嗤笑什么。

“依这俩人渣的性子,肯定没办法过日子,就算名义上有过家室,也不妨碍他们在外面和他们的人渣朋友们乱搞,或者去祸害别人,过分的是他们各自手里都有几个钱,成日花天酒地也衣食无忧。”

“这样的人怎么不遭报应呢。”

杨蓝心收起扭曲的笑,向不知何处的存在质问,显而易见,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答复。她沉向桌面,微微叹口气,却又在气流的末位变成了咯咯的笑声,然后直起身子,习惯性地扒拉一下已经不存在的鬓角的长发。

“说起来我也不怎么给他们省心,初中的时候还是我们那个年级的扛把子哦,那时候头发还比现在稍微长一点,”她捏了捏不长的短发,像是在怀恋,“是老大哟,很厉害吧。”

轻快的炫耀,若有若无的毒性混在其中,虽然印象中的杨蓝心也是汇集“动”的人物,但是习惯了杨蓝心长发形态的我很难想象出她的初中孩子王时代是什么模样。

但是没有更加确切的形象说明,杨蓝心的故事没有在意观众的感受,急急忙忙地,不想再这里停顿。

“那时我以为给他们添麻烦就算是报复了,”她说,声音还是一样轻松,像是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所以惹事生非,闯出一片烂摊子,自以为可以给他们增加点工作量。”她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不过,不是我吹,”她又笑了起来,“我家在那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能量不小,觉得很出格的事,对那两人来说最多也就几个电话解决,之后的谈话,批评,什么也没有,我大概对他们,是什么影响都没有罢。”

“这样根本算不上报复,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语言挤掉了休止符,像是要与之前的自己辩论,“但是像我这种胆小鬼,根本没有伤害别人的胆量,再怎么努力,对那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疼不痒,至少对兰淑芬来说,确实没有和她的男伴的饭局重要。”

对于杨蓝心的话,有一种从远处传来的,预感应验的感觉出现,心底暗暗浮出“果然如此”的想法。杨蓝心的家庭,她的亲人,她生长的环境,我不是没有产生过好奇,但在与她交往中,隐隐约约的“不是刻意想要介绍”的气氛让我按下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说起来你呀,”突然的话题转移让我一惊,杨蓝心应该没有发现,“是坚定的保守派的教徒呢。”

嗓子发干,声音没有准备好回答,我歪歪头表示疑问。

“人际交往的超保守派,”杨蓝心解释,带着可能是装出来的一丝愠怒,“或者说是‘守礼’,在别人主动说之前,什么都不会去问。”她抿了一口饮料润润喉咙,又补充道,“比如现在,明明一年多没见,却连中间发生了什么都不问。”

“这是作为一个好听众的基本素质,谢谢夸奖。”唾液的润滑下,恢复的声音正面回应,“预留回旋空间,是圆滑处置人际关系的一种手段。”

这是实话,反正背后发生过什么事与我与杨蓝心之间的交情无关,在不是好事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去问。

“还是如果我主动一点的话,你中午请我吃好的?”带着一半欲望,我尝试拉住从刚刚开始就一头扎进冰水中的气氛,“那你这一年都干啥啦?先说一句我想吃肉。”还真挺想吃涮涮锅来着。

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杨蓝心脱力一般扶住额头。

“你这……”

半途停顿了,应该是语文能力太差,找不到合适的表达词。

结果中午还是吃涮涮锅了,就在同一幢建筑的火锅店,夏天在冷气强劲的房间里吃火锅,舒适的环境成就了好心情的一半,顺带着将湿漉漉的气氛线从冰水中捞出,扔进正气弥漫的锅子。

估计摸着锅里的温度已经回升,我才将话题权交还出去。

“那么,之后呢,刚刚还没有讲完吧,初中之后,没头没尾的。”

“还能怎么样,打不过只能跑咯,趁着升上高中的机会离开家里,跟省城的小姨一起住,啊,忘了说,之前我是被判到我妈那边来着。”

新生的气氛没有一头栽下,我对它的效果表示满意。

“也没什么可讲的,没那两个人的事,安安心心读完高中,马马虎虎考个大学,”杨蓝心从蓬松的空气中扯下一团,为故事划上一个休止符,“除了爷爷过世时那帮人稀里糊涂的纠纷,都不是什么大的波折。”

爷爷的事我有印象,之后好像是家里为遗产的问题产生纠纷,杨蓝心之前还向我抱怨过。

“就是这样了。”她摊摊手,顺势将注意力转移到火锅。

气氛在修补残缺,等等再说吧。她周围的空气给出的建议十分恰当。

杨蓝心与我,是在社团招新大会里认识的,与踊跃参加活动,扩大交际圈子的人们相反,我和她的相识,却是由于被热烈的气氛逼进同一个角落,迥异于热闹的舞台,两个人,无言地缩在角落的座位里,冷冷地看着不怎么熟悉的人们拉进距离。

糟透了,至少在来的时候,我还抱着一丝“说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事”的想法,但想要参与进看不出乐趣,让人觉得幼稚的小游戏和其他人一起玩乐,对我来说还是难度太高,唯一的安慰是,不合群的家伙不止自己一个。

能够让不和群的人也认识新朋友,虽然只会留下“一样不合群的人”这一印象,不过这个活动的策划一定下足了功夫。

给不认识的他(她)脑内鼓掌。

“话说,去年你都干嘛去了?”掂量着回复的气氛,我重启话端,“这一年多有什么有趣的事吗,比如去结个婚,生个娃之类的。”

“咳咳…咳…”杨蓝心像是被食物呛到。

“不会真的生娃了吧,哇,好厉害。”

明明是自己挑起的话题,自己却不想接下去,哇,这个我真是丑陋。

“滚,”理顺气息,杨蓝心毫不客气地呵斥,但她没有追击,又马上把话题拉回,“只是在医院住的时间比预计长了而已。”说话的口气风轻云淡。

“医院?”

“没什么,已经没问题了。”杨蓝心看起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立刻停止追问,懂得保持令人舒适的安全距离是我为数不多值得骄傲的优点。

“优秀的听众呐。”杨蓝心高度评价。

“谢谢。”

“不过有趣的事,还真有几件。”

语气上扬,带着一丝得意,看来值得期待。

“去年兰淑芬不是找了个新男的嘛,”她凑近身子,像偷偷分享大人秘密的小孩子一样压低声音,“之前那事不是闹得要都我回家嘛,就那前几天换的,新找的是一个很身材很魁梧的健身教练。”

“嗯。”大约是杨蓝心因为家里遗产分割的争吵被叫回去时的事。

“我跟他睡了。”

“啊?”

“我把他睡了,就在兰淑芬的房间里,”杨蓝心偷偷地笑,又像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一样握紧了拳头,“特简单,电话都没打过几次,我跟他说找个妈妈不在家里的时间,他还专门帮我把兰淑芬支走,哈哈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的笑声渐渐扬起,杨蓝心靠在椅背上,笑得脱力,她大口整理呼吸,像是刚刚进行了一次畅快的百米冲刺。

“哈……就像叫鸭一样,”渐渐回复的杨蓝心带着满足的笑容,“不过有意思多了,哈哈哈。”

“而且,被兰淑芬发现的时候,超刺激的。”她稍微坐直,大大的眼睛里反射着的灯光闪动,“第一次赢了她,嘻嘻。”她轻轻地说,靠回椅背上,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眼睛里跳动的光芒像是在重新回顾它所记录的精彩时刻。

“……”

猛毒像雪崩一样奔泻而出,我尝试寻找能用来疏导的语言,却发觉用来堆砌防壁的材料都被毒素污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扩散到四周,染遍我的身子。幸运的是,杨蓝心没有追击,在我内心慌乱之时,她一言不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我,像是在回复大肆胡闹所消耗体力,也或许是在对造成的破坏进行评估,我知道这不会持续太久,一个我见所未见存在从“我眼中杨蓝心”之中现身,她的牙齿刺穿了之前的外壳,嘴角带着令人心悸的甜笑,她咀嚼着束缚她的枷锁,正要完全现身于我面前。

不能阻止,也不想阻止,这次蜕变是杨蓝心自己的选择。

“这一年,那两个人都被我赢过了,”新的杨蓝心完成了准备,“要放在中学的时候,肯定做不到,感觉我成长得超强哒~”

她卖了个萌拉近距离,可惜我不怎么笑得出来。

“前面不是说睡了那谁嘛,我也是第一次,不怎么清楚套路,避孕没做好,觉得大概没问题的吧,结果中奖了。”杨蓝心看我没反应,瘪了瘪嘴,“然后手忙脚乱地去医院,本来以为一天就完事了,结果兰淑芬硬要跟我一起去,然后之前的问题瞒不住,就住到现在了。”

“之前的问题?”

“只是一个赌气啦,初中赌气的延续而已。”杨蓝心笑着打哈哈,“所谓的严重后果事件,你看我这种模范青年又不可能去人身伤害别人,但我自己的身体可以全权负责嘛,哈哈哈。”

“那后来呢?目的达到了?”

“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她扬起头,一脸骄傲,“闹得鸡飞狗跳,”杨蓝心得意地用着取向微妙的形容词,“来了不少亲戚,都是来看我的,那待遇,像皇帝一样。”

“你爸也去了。”总之先让她冷静下来。

“……嗯。”

声音好懂地沉了下去,被打断的杨蓝心用不情愿的鼻音肯定,兴奋的温度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但她看起来没打算理会我的暂停请求。

“杨勇也来过,”杨蓝心借着残留的温度继续讲述,“不过不全是为住院的事,或者说,只是一个来找我的借口。”

她换了一口气。

“他说了很多事,可能比之前十几年加在一起还多,跟你说过的吧,我爷爷,也就是他的爸爸,在遗嘱里给我留下一笔遗产,之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别关照已经不是杨家人,还好几年没有往来的孙女,虽然现在可能也没有理解,但是这些东西在我的名下,至少对杨勇来说是把他拴住的一根锁链。”

“像栓狗子一样,呵,”她冷笑,关掉炉子的火,“得感谢爷爷,确实有用,至少让杨勇知道欠了钱,走投无路的时候去找她女儿,他的几个哥哥不管他之后还能撑上一年,还是蛮厉害的。”

“那你……”

“他比兰淑芬强多了,”杨蓝心抬高音量,从我手中躲过话语权,“我从以前开始就挺佩服他的,跟他比起来,兰淑芬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但是再厉害又如何呢,”她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到头来还不是在我面前像孙子一样。”

“你帮他了?”

“嗯哼。”她骄傲地扬起头。

“为什么要帮他呢,你不是明明知道……”

“我又不指望他能做些什么,”杨蓝心带着欣慰的笑容,“钱到手就跑没影了,跟我想的一模一样,看来我还是把他摸透了的。”

“你不恨他吗?”

“怎么会呢,”笑容像是要流出眼泪,“再怎么样,他是我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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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蓝心!自爆女啊你!!

这是杨蓝心的一个故事,杨蓝心是故事《白蓝紫》中的一个角色。

《白蓝紫》是一个用来练手长篇的一次尝试,最初是来自上前年(2014)回家的汽车上,记起幼儿园时代的一件事。

“帮你把好看的颜色全部放在一边了。”

这是蒋○珑帮我整理水彩笔盒子之后的话,但是当时的我不怎么喜欢紫色,在分类结果上与她产生了分歧。

“紫色这么好看,我最喜欢紫色了。”

她是这么说的,于是我们就讨论起了最喜欢的颜色,于是白色,蓝色和紫色,被放在盒子的左上的三个凹槽里,至于为什么会有白色,是因为在幼儿园使用的水彩笔中,白色最稀有。

反正稀有的东西总没错(笑)。

我到底在说什么....

本短文耗时4天,是在翻出之前的意象练习之后,手痒之作,希望效果还行。

PS 白蓝紫的名称是暂定(不会取名瞎JB写)

PS2 蓝心乐队的歌还蛮好听的,不过我更喜欢萌豚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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